[愛嘉] 當候鳥變成留鳥
我在台北出生,在台北長大,但我總不認為台北是我永遠的歸屬。
從小對嘉義就不算陌生,祖父家在竹崎鹿滿,外公家在番路江西村,我的老爸老
媽自小離家北上賺錢,在台北築巢,但是並沒有因此忘記自己的故鄉,等我哥和
我出生之後,每年寒暑假或年節假期,一家人總要驅車回嘉,除了能與祖父母、
外公外婆一起共享天倫樂之外,最重要的是能與這塊養育我父母的土地更加熟悉。
小時候每年總要上阿里山好幾次,那是我從小就很喜愛的地方,初春的櫻花滿山
遍野地開著,搭著小火車到祝山上看日出,要戴上貼著彩色玻璃紙造型笨拙的紙
眼鏡,薄霧輕輕籠罩的姊妹潭,還有那個高聳的地標,著名的阿里山神木,後來
它的傾倒算是為我童年的回憶劃下確切的句點吧。還有濃密樹林裡的樹靈塔,阿
里山秀美而神秘,但也許記憶中的景象還是比現實中值得留戀?上一回造訪阿里
山是高中畢業那年暑假,考完聯考後幾個同班同學策劃了火車環島之旅,阿里山
恰恰是其中一站,炎炎夏日的阿里山有著晴朗的陽光,卻沒有炙人的高溫,我們
刻意在山上多待了一天,正好遇到父親節,也是大學聯考放榜的日子,我們四人
就這樣悠閒地在旅館打電話回去問放榜結果,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觸,許多人來
到阿里山總是來去匆匆,沒想到那麼多年前,我們就已經實踐了慢活的樂趣。
大雅路是我好喜歡的一條路,一路延伸下去,從繁華的市區一直通到遙遠的山裡,
夏日午後從嘉中開始,一路上都是嘹亮的蟬鳴,一路伴我回家,沿途會先經過幽
靜的蘭潭,然後過了蘭潭就是一段彎曲的山路,夜裡總是特別涼,往往騎車回到
家就順便洗去一身夏日的燥熱了,然後經過嘉南第一景就可以看到仁義潭的景色,
我喜愛仁義潭的平靜,就像一幅圖畫般,不論晴天或陰天下的仁義潭,總給我一
種祥和的感受,我的老家就在仁義潭附近,我家的果園也正面對著仁義潭,仁義
潭對我來說已經是一種象徵,就像當年在宜蘭工作的時候,每次搭火車穿過山洞
後豁然開朗,看到龜山島出現在眼前,就知道宜蘭到了的那種感動;夜裡的仁義
潭雖然看不見,但是被點點燈火圍繞,仍然是一派寧靜景象,如同繁星墜落地面,
圈點出人世間最終的歸處。沿著大雅路一路下去還會抵達半天巖,因為親戚在紫
雲寺旁賣茶,每隔一段時日我們就會上半天巖品茶、買茶,沿著彎曲的山路,嘉
義市的夜景就這樣陳列在眼前,萬家燈火的熱鬧景象,伴隨著清涼的夜色與山風,
這樣的反差卻給我一種亙古的悠遠感,就好像自己化身為寺旁的佛像一般,在清
淨寧靜的山上遙遙看顧著繁華的人間,殊不知沿著原路往回走,一下子就又回到
人間了呢。
長大之後就開始跟著老爸老媽回嘉義務農,除了面對仁義潭種滿各種果樹的的果
園之外,老爸還有一小塊田地座落於鹿滿朴子埔那裡,正好位於阿里山鐵路邊,
每次在那塊田裡巡視或播撒太陽麻種子的時候,總能遇見阿里山小火車自一旁經
過,無論是火車氣笛聲或者古老的平交道號誌聲,總為平凡質樸的農村生活帶來
一點額外的樂趣。我的老爸屬於傳統派的農夫,他不會讓一整塊土地種滿相同的
作物,而是各式品種交織出亂中有序的果園,桃李梅梨開花的時候,柑橘橙柚也
準備加入盛放的行列,然後是荔枝和芒果,以及龍眼,每個月都有不同的水果可
以採收,對於一個農夫來說,還有什麼比這還要幸福的呢?
從出生一直到大學畢業,我都留在台北沒有離開過太久,畢業後到高雄旗山當兵,
才確定了荒山野嶺的簡樸生活才是我所追求的,於是退伍後回到台北不到一個月,
就又將自己流放到雪隧尚未通車的宜蘭邊境,夾在小山與大海之間的蘇澳,過著
沒有電視、不看報紙,感覺「山中無甲子」般的隔離生活,雖然工作上並不是那
麼順心如意,但是宜蘭幾乎讓我認定要成為值得度過餘生的地方了,直到雪隧通
車,而我又因緣際會地回到台北,最後輾轉回到嘉義來,開始另一個階段的人生。
我的身份證字號是A開頭,但是台北對我來說已經好遙遠(雖然拜高鐵之賜,我
總能很迅速地往返於台北與嘉義之間),而嘉義的山林與市區的大街小巷裡,我
正要一步步地畫出屬於我自己的嘉義地圖,裡面有小吃,有文字與音符,有一張
張誠懇的面孔,還有我一直追尋的質樸生活。
我想,我漂浮不定的生命終於開始紮根了吧,當候鳥變成留鳥,也許正是我現下
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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