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推薦] 蘭陽文學獎小說類第三名《螢之生》3

看板I-Lan (宜蘭)作者indianer (小黃)時間19年前 (2005/12/14 23:54)推噓0(0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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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寒假妳都沒有回桃園，妳和同學合租了一層樓，開始了新的住宿生活。妳開始在心態上依賴著螢火蟲先生，妳也談過戀愛，但是那樣子的感覺和以前的戀愛那種悸動的讓人沒有自我的感受不同。妳好像在他的身上發現了自己，當妳投入愈深，妳就發現愈清楚的自己。妳覺得自己是良善的，願意幫別人著想的，且也似乎被影響著，對環境有更深的投入，感受到花開了，草生了，樹萌了，這一切一切的大自然的規律妳都夠看在眼裡，不再是走馬看花般的度過每一個景色。螢火蟲先生說要帶著妳開始宜蘭的真正體驗之旅，雖然寒冷的東北季風總是令人把衣服愈拉愈緊，但是一個人總是給另一個人勇氣與力量，就像太陽一樣，漸漸的把心給溫暖了起來，而漸漸卸下對待外界的心防。整個寒假，妳和螢火蟲先生好好的游歷了宜蘭的好山好水。爬了礁溪中五座山峰排列而成，看起來像是旗幟的五峰旗瀑布。到北關公園去看了拍岸不停的海潮。泡了冬天礁溪的最暖呼呼的碳酸溫泉。在宜蘭設治紀念館看了宜蘭的發展史料，體會日式建築的寧靜感。騎上圓山的雙連埤，呼吸著不同於平地的空氣，看獨立於山中的埤面生態景色。妳想妳和宜蘭終於發生了關係，妳可以輕易的說出許多只有當地人才知道的小路，名產的製作方法，風景名勝和建築。妳遇到了以前職校的同學，批哩啪拉就說了一堆宜蘭風情，讓人懷疑妳事不是變成了當地人，連講話都特別去學宜蘭腔，讓大家覺得十分有趣。但這一切起源還是因為他。他還帶妳走上了山。先騎車走從圓山出發走７號省道半小時，到了一個山邊，接著摩托車爬不上了，妳們倆個便走了一小時的山路。妳怕腳滑，偷偷的牽他的衣袖走上了山路，妳有點不好意思，雖然妳也談過一次戀愛了，但是心還是有無比的悸動，眼前帶妳走上山的這個人，妳的心又希望可以從他這邊得到感情，但又仰望著，他是如此巨大，像是一座巨人，妳想把心倚靠在他的身邊。妳們倆個慢慢的走上山頭，看到了位於山中的冷埤，他說他曾在這邊釣魚，才發現這裡因為深山，尚保持著原始的生態系，還沒有被吳郭魚或是垃圾魚這樣子的外來魚種侵占了原生空間，造成生態系統的毀滅，他又說，像是有許多的垃圾魚被人們棄養於冬山河，於是河底就都是垃圾魚了，垃圾魚會攻擊原生種的魚類，會吃掉卵，破壞窩，於是慢慢的整個條河就都是垃圾魚。妳聽的入迷，他還看著埤面滔滔不絕的說自己的心得，妳叫了一聲他的名子，他回過頭來，口中還沒有把道理說完，妳就吻了他。一下子，空間寧靜了下來，只聽見沙沙的風聲與樹枝摩擦的聲音，和偶而飛過的鳥叫聲「唧──」，應該是什麼雀類的叫聲。寒假微冷的天氣，兩個人都穿著有點厚的外套，有時候說話還吐出了霧氣，他緩緩的把手靠進妳的手，有點顫抖，妳反而主動的抓住他的手，抱住了他。他終於有勇氣伸出雙手擁抱著妳，接著也親吻著妳。他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要在山上接吻，這樣子他會忘不掉，一輩子都忘不掉。「如果在國父銅像前面接吻會好一點，我也願意啊。」妳這樣子說，把他逗的笑呵呵的。「我很感謝妳，妳肯陪我，已經很難得了，因為和我同年齡的人，都去追逐自己的夢想，愈來愈外在，離自然愈來愈遠，妳肯陪我走上山，陪我吃簡單的飯菜，妳真的很特別。」他抱著妳，微微顫抖緩緩的說，似乎對妳有無限的感動。就這樣，休息了一下，妳們倆個又走了一個小時下山，妳終於可以在騎車的時候不用等到睡覺就直接抱著他的腰，而心意不再是彼此不同，擁抱就是擁抱，兩個人都是很單純去貼近對方的心意。寒假過去，妳對自已說，妳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戀愛，而不是情竇初開的時候，那種心裡微酸的感受，而是真正的體會到了彼此的生活有了緊密的交集，且互相照顧、關懷與幫助，兩個人在一起得到了巨大力量的成長，而妳有勇氣大聲的說出這是愛。而皮夾中的照片，早就換成了他。終於慢慢的走到了春天，而夏天也在不遠的前方。開學了一陣子，妳的課程接踵而來，許多課程都令妳十分喜歡，妳終於覺得自己唸書所得的知識不再是為了應付考試，而反而再生活中得到映照之後，又回到了自己的內心，而接著衍生出許多的能量，這是妳從始料未及的。 4 月份，他笑嘻嘻的說，當螢火蟲從蛹中羽化，在天空中飛舞閃耀著自己的尾光求偶的時候，他就要拿到他的畢業證書。當然妳不會放棄這個擁抱他，給他信心與能量的機會。但他這時卻陷入了難以選擇的問題之中，之前的國外唸書的問題一一浮現，教授還沒經過他的同意就幫他爭取當年教授拿到的獎學金，他知道教授很喜歡認真的他，但一切就讓他無比的困擾，他在這樣子學習的過程之中，學會愛這片土地，從觀察中將一切體驗的美好轉化成研究能量，但當一切都要往前進的時候，似乎所有的變數都要來了。「不然你有想過接下來要做什麼嗎，你要先去當兵，還是去國外念博士，不可以待在台灣嗎？」妳這樣子問，他說他不知道。接下來便是數秒的靜默。為了打破寧靜，妳走出了他房間的窗台，入夏的晚上十點，妳一看著天空就說「三連星耶，夏天要到了。」其實妳不知道那是什麼的三連星，但妳記得他所說的話。他也走出了窗台，一看著天空，就說「那是天蠍座的三連星，中間那顆，就是心宿二，天蠍的紅色心臟。」便又說著「杜甫的詩中『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的商就是心宿二喔，參就是指著冬季有的獵戶座的連星。妳看到了天蠍座，就看不到獵戶座，在整個天空中，他們剛好相距180 度，誰上去了，另一個就下來了，比牛郎織女星還可憐，牛郎織女傳說中一年還有一次相見，他們終身不見。」說著說著，他就抱緊了妳，哭了起來。此時身後的飼養架上的螢火蟲，現在都進入了蛹期，在幼蟲時期儲備了能量之後，為的就是體內那催化自己的天命，在天空中放出光亮，放出只有雌性的螢火蟲才理解的特殊的光點符號，接著就是一連串的繁殖行為，求偶，交尾，產卵，然後死去。對昆蟲而言，這樣就是完美而值得追求的一生。妳希望他去國外唸書，畢竟別人比我們在這方面有更前進的研究與環境，妳雖然知道的專業知識不多，而妳每次都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說話，但妳希望這次他聽妳的，到國外去，但一切就難以啟齒。但他捨不得妳，有時候就是如此簡單，如果去國外，應該要待個４年以上吧。浮游一日生一日死，蟬鳴就一個夏日，他不知道四年以後會發生怎樣的事，妳們還會不會繼續保持感情，但妳不可能和他出國的，妳也有自己的蛹期，自己面對自己學業與生活的蛹期。妳給了他一張泰雅大橋的照片，後面寫著「泰雅的孩子曾有一個夢想；如果溪上有座橋，過溪時就不怕鞋子濕了；泰雅的父母也曾有一個夢想；如果能建一座橋，就不必冒著生命的危險，扛著超重的桂竹，涉水到對岸的天送埤，去換幾個金幣過活。」妳在底下又寫著「如果我有夢想，那就是讓更多人能夠體驗到環境的重要，一切就都值得。」他很吃驚，妳說那是妳一個人騎車去的，他摸摸妳的頭，妳說妳有很大的進步，是因為他在妳的生活中帶領妳，讓妳成長。他點點頭，把妳用力的抱緊。妳們的愛就好像一個大自然的運行一樣，些些許許的行為就有很深的含意，別人看不懂。而妳相信因為有愛的能量，才能夠去做更多的事情，這才是愛，哭哭啼啼而沒有祝福的感情，只是達不到慾望之後的失望。入了夏天，又到了穿起了短袖的季節。長滿落腮鬍的生態學教授來了，妳們還一起去吃了一餐，教授也很欣賞妳，三個人說說笑笑的，教授還調皮的問妳們什麼時候要結婚，妳知道妳這時候心裡狀態是複雜的，但也不能想這麼多，先等待時間的到來把一切變的明朗，而找到展翅的機會。隔了一天，教授和他把一些基礎的調查設備和資料，妳便和他及教授一起從烏石港搭著船出發，妳從他的飼養箱中偷偷拿了一隻剛羽化的螢火蟲，裝在玻璃瓶中，偷偷帶著自己的懷中。「出國以後還會再見面嗎，會不會和我聯絡呢？」他這樣問，一直望著遠方的島。「我會像宜蘭厝一樣，開一個屬於你的側門，好讓你隨時都可以來串門子。」妳這樣子說，有點噁心，但如果不是老師在，他就緊緊的擁抱妳了，妳們就默默的牽著手，但老師都看在眼裡。他和教授上了龜山島，妳要原船回去。他們要在島上面待兩天做研究。下了船後，妳們用力的揮手說了再見，好奇怪，妳這樣子想，是不是想要去象徵什麼，妳不知道。「晴．浪平，是一個適合飛行的日子。」回程的時候，妳在日記本上面寫上這幾個字，船上搖搖晃晃的，淺淺的鉛筆筆跡顯的不太穩定。但遠方的午後熱對流起來的的雨雲包籠罩著礁溪那邊的山頭，隨後漂啊晃的像是一個在風中搖擺的灰色布幔一陣陣子落下，想必下起雨了，不過這還是很遙遠的景色，那山頭看起來可以用手托在手中，妳用手比了比，自己微微笑了出來。回去之後，妳就會在眼前的蘭陽平原看著龜山島，妳想起了一個從書上看來的傳說故事，相傳原本龜山島是龜將軍，龜將軍喜歡龍王的女兒，龍王不許，將龜將軍變成龜山島，而將女兒變成蘭陽平原，讓兩人相望卻不得相聚。這種神話故事妳以前只覺得遙遠，但現在卻像是在說自己發生的事情，想了想，有點好笑，卻還是有一點難過。希臘的神話故事中的眾神比人還擁有更多的情慾，妳這樣子想。妳們也不過就是個人，為了快樂而笑，為了難過而哭。妳所搭的船也搖啊晃的，轉過身去，龜山島就在眼前的海上面漂啊漂的，有一朵淺淺的雲霧罩在龜山島上頭，妳知道這是氣壓差的關係，想起了一句諺語「龜山若戴帽，大雨就來到」想著接下來可能的雨，擔心他會在做棲地研究的時候淋濕了身子，但是隨後又覺得他一定比妳更會照顧自己，妳知道妳要放心的讓他自己渡過學習的蛹期，就和妳也要學著將思緒放下，讓他自由的飛，度過不為他牽掛的蛹期。望著在船尾馬達托出的水花水紋後方那端的龜山島，妳把懷中那隻裝有螢火蟲的小玻璃瓶打開，小小的螢火蟲爬了出來，在瓶口抖抖身體，似乎好奇端詳著新的世界，隨後便張開翅膀，點燃了自己小小的尾燈。 ﹝螢火蟲知道現在不是晚上嗎？但是螢火蟲一定知道妳想要給那個男生一盞小小的燈火，如果他看到了，那他就一定知道了有個信息要傳達給他，就像是一個特殊又秘密的生物符號，只有具有接受器的他能夠讀的懂。妳要他自由的飛。﹞ 螢火蟲便抖抖翅膀，從瓶口一耀下，起飛，往眼前那個搖晃的島與搖晃的未來而去。 ﹝他一定會在那邊看見的。﹞ (En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3.175.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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